海兰被分到了咸福宫。
她没想到身为咸福宫主位的高晞月会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她。
带着诚惶诚恐，海兰赶紧俯身下拜：“臣妾见过慧贵妃。”
高晞月等她行完了礼，才从容地扶她起身。
“大家都是潜邸中一同伺候过皇上的姐妹，原不用这么客气，但到底现在是在宫里，做了妃嫔，这些礼数也少不得。”
海兰低头，只低声应是。
高晞月原本也不是存着拿捏她的心思，便道：“茉心，把我给海常在准备的缎子和首饰都送过去，再挑些做事利落的宫女太监。既然入了咸福宫，本宫便不许有人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说到底，不光是为了维护海兰，也是要先给咸福宫中的人立下规矩。
她又转向海兰：“有什么短缺的，知会茉心星璇都可。也不用时常来走动，本宫知你不是个爱说场面话的。”
说完，高晞月就转身回去了。
这一番是给足了海兰面子，叫咸福宫上下没有敢在她面前拿乔的。
海兰怔在原地，想起那个总是把姐妹挂在嘴边的大如，两下一对比，心里头顿时就澄明了。
跟着谁混，还用想么？
她领着叶心进了分给自己的屋子。
这屋子面积虽不大，但拾掇得十分好，里面精致的摆件不少，一进门的小桌上还放着两个匣子。
海兰打开一看，都是些款式简素却不失份量的头面首饰，她戴着不会显得高调逾矩，也不会显得穷酸小气。
“慧贵妃娘娘真是个细致人儿啊。”
叶心看了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海兰吩咐叶心把匣子收起来，自己坐到了一边的榻上。
她本就是绣娘出身，如何不知道榻上铺的这些都是上品。
“就算要做狗，也得跟对人才行……”
海兰喃喃道。
叶心收好首饰匣子回来了，欢喜道：“主儿，您快去瞧瞧那梳妆台呀！那么大那么好，慧贵妃娘娘真是舍得！”
海兰却不答话，而是问道：“青……不，大如分到了哪里？”
“延禧宫。”
“我们去瞧瞧她。”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延禧宫。
分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大如该认清自己了吧？
没错，海兰就是来看笑话的。
谁知还没进门，就听见大如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延禧宫也挺好的啊。”
接着是阿箬不显山不露水的阴阳怪气：“是了，皇上心里惦记着主儿，就算安排得再远，那也会跋山涉水来见主儿的。”
海兰听得一乐，就势进来了：“姐姐这好生热闹。”
大如却不理她，指点着院中两丛残败荷塘道：“阿箬，一会儿你去知会秦立，叫他们来人把荷塘填平，都给本宫种上菊花。菊花高洁，与本宫最相宜。”
阿箬心知内务府才不会为这么一个毫不受宠的嫔妃大动干戈，表面上便首接应下了。
到时候与内务府一说，被拒了再回禀一声，便叫大如自己和内务府对着干去。
大如又继续絮絮道：“秋日种菊花，冬日便种绿梅。叫皇上看看，我和那些庸脂俗粉才不是一路货色。”
海兰以为是大如正在兴头上，没看见自己来了，便走到她身前，又说了一声：“姐姐，我来了。”
大如却淡笑着转过身来：“本宫还未传，你便进来，把延禧宫当什么了？且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海兰下定决心要抱高晞月的大腿以后，早不会为她这死出生气了，于是她行了个蹲礼：“参见闲常在。”
虽同为常在，但大如比她多了个羞辱性的封号，因此也算是比她稍稍高些。
这一下，大如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你——你个贱婢，说什么呢？！”
如意回过神来，抬手就要扇海兰耳光。
阿箬又拦：“主儿！您不能动手啊！如今是在宫中，要罚也该皇后娘娘来罚，是轮不到您的呀！”
“你也来多嘴！”
大如气急，反倒要去扇阿箬了。
海兰从地上悠悠起来：“姐姐真是独一份的好福气，这封号可是太后亲赐的。”
大如愣住了，还是不相信，只撅着肥厚的嘴唇道：“肯定是出了错了，本宫怎会只是个常在？你不是说本宫是唯一有封号的贵妃么？”
海兰眨眨眼：“宫中有封号的贵妃的确只有一位，是慧贵妃高晞月呀。”
她什么时候说是大如了？不全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么！
大如一下泄了气，双目无神，步伐虚浮：“怎么会？”
她愣了一会，又猛地上前几步抓住海兰的肩膀。
“那黄绮莹和金玉妍她们呢？她们是什么位份？有没有封号？”
海兰任她摇晃着，淡淡道：“那两位如今是仪贵人和嘉贵人。哦，姐姐，你的‘闲’字是闲人的闲。”
两相对比之下，大如是实打实地气懵了。
她瘫坐在地，喃喃道：“不，不可能……我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皇上怎可能这般待我？”
不多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中凶光毕现，似乎恨不得把谁生吞活剥了。
“是富察·琅嬅！一定是她！她恨我当年差点成了嫡福晋，所以她才这般作践我！”
海兰假装疑惑：“不对吧？‘闲’的这封号是太后亲赐的，‘常在’的位份是皇上亲赐的，这两样与皇后何干？”
大如噎住了，片刻后便找补道：“谁说‘闲’字不好了？这闲字可太好了！太后这是在说我闲适！皇上封我为常在，也是希望我能常常伴在他身边！”
海兰没话讲。
需要张嘴的时候，这嘴就和被粘住了一样，只会一句“百口莫辩”，给自己找补倒是舌灿莲花。
大如又看一眼海兰，咬着牙道：“海兰，你和我关系这么好，要不然搬来与我同住吧？改明儿我就去和富察·琅嬅说一声。”
海兰眼睛睁大了：“以常在位份独占一宫是姐姐的恩宠，我怎敢染指？再说了，我待在咸福宫，也好时时为姐姐探听慧贵妃的动向，万万搬不得呀！”
再说了，那是你去“说一声”就能成的事么？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大如不知道海兰住的是比这里好一万倍的富贵窝儿，只当高晞月会磋磨海兰，便也歇了心思。
海兰走后，大如悻悻地回了屋内，目光空洞。
“闲常在……”她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便拔腿往外面冲，“不行，我得去找富察·琅嬅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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