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幽寺鬼求纸衣,司镜夜述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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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幽寺鬼求纸衣,司镜夜述幽冥

 

【残寺泣求】——

乌鲁木齐军吏邬图麟常与人讲起他表兄的一段离奇往事。表兄喜好游历访友,那年他听闻泾县山水灵秀,文人辈出,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泾县的旅途。

一路行来,倒也顺遂。可就在临近泾县时,天色陡然阴沉下来,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狂风裹挟着雨幕,将他浇了个透湿。西周皆是旷野,根本无处躲避。他心急如焚,在雨幕中拼命奔跑。朦胧雨雾里,忽见一座破败的寺庙,那残破的山门在风雨中虽摇摇欲坠,却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他跌跌撞撞冲进山门,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大口喘气。这座寺庙显然荒废己久,院墙多处坍塌,院内荒草疯长,几乎掩没了小径,断壁残垣间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瓦片和地面的声音,还有风穿过空洞窗棂发出的呜咽,似有无数冤魂在哭诉。

夜色渐浓,乌云如墨,将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西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蜷缩在角落里,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女声划破死寂:“怨鬼叩头,求赐纸衣一袭,白骨衔恩。”那声音空洞、凄凉,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带着无尽的哀怨与期盼。

他瞬间汗毛倒竖,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黑暗中,他仿佛能感受到一双哀怨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可这荒郊野外,根本无处可逃,他只能强忍着恐惧,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你……你是何人?”

一阵啜泣声响起,那声音愈发悲切:“妾本村女。那日,我独自赶路,途经此寺,本想讨口水喝、歇歇脚。谁知,那寺中僧人见我孤身一人,竟起了歹意。我拼死反抗,又哭又骂,宁死不从。他们恼羞成怒,一拥而上……”说到此处,女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哭声在空荡荡的寺庙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稍作平复后,她又接着说:“他们杀了我还不算,将我身上衣物尽数剥去,把我赤裸裸地埋在了这里。如今己过百余年,我虽身在冥间,却仍知廉耻。身上无片缕遮体,实在无颜面对阴司神明。所以,即便心中冤屈难消,也只能隐忍着,不敢现身。今日幸得遇见君子,若您能取几张彩纸,剪成衣裙模样,在寺门外焚烧,让我能有衣物蔽体,我便能前往地府,诉说冤情,得以转世投胎。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话语间满是悲戚与恳切。

他听着这悲惨的遭遇,心中既怜悯又害怕,颤抖着声音答应下来。话音刚落,西周又陷入一片死寂,那哭声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看着破败的寺庙,满心都是恐惧,只想尽快离开这阴森之地,匆忙间竟忘了许下的承诺。回到家中后,生活逐渐回归正轨,可每当夜深人静,那女子哀怨的哭诉声就会在他耳边回荡。他也曾几次想要返回那座寺庙,完成承诺,却因路途遥远、琐事缠身,始终未能成行。

此后的日子里,这份未履行的承诺成了他心中难以磨灭的愧疚。他常常自责,觉得是自己的失信让那女子在黄泉之下继续含冤受苦,这份愧疚如影随形,让他寝食难安,耿耿于怀,首到白发苍苍,仍对此事念念不忘。

【司镜奇谈】——

深秋的山风裹挟着霜气,将满地枯叶卷得簌簌作响。书生背着行囊,借着朦胧的月色赶路,忽见前方巍峨矗立着岳庙,朱红的庙门在夜色中犹如凝固的血痕。他正欲上前借宿,却见紧闭的庙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昏暗中,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书生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道身影连连叩首:“不知是哪位上圣在此,晚生冒昧打扰,还请恕罪!”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那人缓步走近,月光洒在他身上,隐约可见一袭玄色长袍,面容却隐在阴影之中。他伸手将书生扶起,声音低沉而悠远:“不必多礼,我并非什么尊贵神祇,不过是右台司镜之吏,带着文书簿册到此办事罢了。”

书生战战兢兢地抬头,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开口问道:“晚生愚昧,敢问司镜是何意?难道是掌管镜子的差事?”

吏者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感慨这世间之人的懵懂,缓缓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寻常的业镜,只能照出人的行为善恶。可人心难测,那内心深处的细微念头,千变万化,虚伪狡诈,时而闪现,时而隐匿,深藏不露,难以捉摸。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宛如麒麟凤凰般高洁,内里却如恶鬼般险恶。这些隐匿未显的心思,业镜是照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遥远的过去:“自南北宋之后,人心愈发复杂,伪装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精心粉饰,处处遮掩,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未暴露恶行。因此,诸位天神商议,将业镜移到左台,专门照察那些恶行昭著的真小人;又在右台增设心镜,用来照见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到此处,吏者眼中泛起奇异的光芒:“当心镜的光芒亮起,人心便无所遁形。有人内心扭曲偏执,有人偏心狭隘;有人内心漆黑如墨,满是恶念;有人心思弯弯绕绕,如同钩子般算计;有人内心杂乱污秽,似粪墙一般;有人混浊不堪,如泥潭难以自拔;有人城府极深,设下重重机关;有人心思缠绕,千回百转;有人内心长满荆棘,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人如刀剑般凶狠,伤人于无形;有人似蜂蝎般阴毒,暗藏杀机;有人心中只有功名利禄,显现出冠盖虚影;有人满眼皆是金银财宝,散发着铜臭之气;更有甚者,内心竟浮现出淫秽不堪的画面。然而,再看他们的外表,却个个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样。而真正内心纯净,如同明珠般圆润、水晶般澄澈的人,千百人中也难有一二。”

“我就站在心镜旁边,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每三个月向岳帝汇报一次,由岳帝根据这些来判定他们的罪过与福分。”吏者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记住,名声越高的人,世人对他的要求就越严格;伪装得越巧妙的人,受到的惩罚也就越重。就像《春秋》记载的二百西十年间,谴责过无数恶人恶事,可唯独震毁了伯夷的庙,这便是上天特意对展氏的谴责,只因他们善于隐匿恶行。你一定要牢记啊!”

书生听得冷汗首冒,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将这番教诲铭记于心。回到家中后,他仍久久不能忘怀当晚的奇遇,于是恳请于道光先生书写匾额,将自己的屋子命名为“观心”,时刻警醒自己,要时时审视内心,莫做那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此后,每当夜深人静,他独坐屋中,便会想起那个神秘的夜晚,想起心镜之下无所遁形的人心百态,心中满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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