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着琉璃杯。
云辇上各族代表觥筹交错，唯独他像件被随手搁置的展品。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就是了。
就是某些人每每不经意间看向他的目光实在是令人作恶。
那些掠过他的视线带着黏腻的揣度，心声如毒蛇吐信：
（魔族竟舍得用高阶魅族当筹码···）
（云帆海这老魔胃口不知多大···）
（这新品成色倒好，就不知经不经得起撕咬——）
呵，怪不得这次魔族代表是与自己敌意最大的云帆海呢？
看来他还是对魔界这帮子老魔期望值太高了，自己在人家跟前就是一盘新品菜。
能全手全尾的走出去才能入了他们的眼，有获得抢食的资格，否则，就是件交易的货物。
“咯嘣”一声，
唐泽手中的盛着美酒的琉璃杯被其一个用力，捏碎了。
“噼啪”的细碎爆裂，如同炒豆在铁锅里接连蹦跳，发出“吱嘎”的金属般呻吟。
最后，化为“莎莎”的晶莹雪粒洒落在地。
诺大的“太虚幻境”，云海翻涌的云撵上。
这么细小的声音，竟然占据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唐泽忽而轻笑出声。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爽朗，又夹杂着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的慵懒。
被金冠束起银紫长发，一半肆意地散落在身侧，紫红异色的双眸里泛着灵灵波光。
唐泽左手支起脑袋，像只被豢养的精致家猫，盯着水晶幕墙上，仿佛真是来观摩赛事的贵客。
看的是津津有味，右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斑驳的血迹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云撵上，确实毫不在意。
仿佛他与自己的右手隔绝疼觉神经一般。
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其周围，而后，又有规律的悄悄向西周散去。
“不包扎一下？”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插入。
器燃仙尊盯着唐泽滴血的手指，眉头拧成了铁疙瘩。
“干卿何事。”
唐泽连眼皮都懒得抬。
若是寻常人早该恼了，偏生对面是修真界出了名的老痴人。
三千一百五十岁的器燃仙尊，炼器成痴，如今寿元将尽，行事愈发癫狂。
“怎么不关老子事？我就是为你来的！”
器燃拍案而起，震得云辇上茶盏叮当乱响。
“为我？”
唐泽终于施舍般转过头，异色瞳孔挑剔地扫过对方布满炼器灼痕的双手。
忽然绽开个恶劣的笑，
“老头，你这样的······”
他故意拖长声调，
“我嫌硌牙。”
“噗——”
鲛人女皇夜澜的珍珠耳坠随着笑声乱颤，在云霭中划出细碎流光。
“咳咳！”
无为仙尊的拂尘差点甩到器燃脸上，
“诸位还是多关注······”
“装什么正经！”
器燃首接掀了茶案，炼器师的铁掌在云晶案面上烙出焦痕，
“无为你发帖时说得明白——‘竞拍高阶魅族’！现在跟老子扯什么看比赛？”
夜澜的鲛绡广袖突然漫出深海威压：
“本皇横渡三千里雷暴，可不是来看你们人族演‘仁义道德’的。”
她指尖凝出一滴重水，把无为的玉冠砸得歪斜，
“要抢人就亮价码，少拿小辈当遮羞布！”
云辇突然安静得可怕。
唐泽舔掉指尖血珠，忽然发现这场闹剧比水晶幕墙上的比试有趣得多。
云辇内温度骤降。
唐泽嗅着空气中突然弥漫的血腥气，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器燃仙尊腰间的金铃还在晃，夜澜女皇的鱼尾拍打着地面，无为仙尊的拂尘终于凝成剑形。
而他呢，不过是捏碎了个酒杯，竟让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上位者，露出了爪子。
“竞拍高阶魅族？”
唐泽忽然开口，声音混着魅香散进每个人的识海。
他站起身，广袖扫过碎玻璃碴，任染血的右手垂在身侧，
“早该这样坦诚相见。”
银紫长发扫过器燃的手背，老仙尊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唐泽看着无为骤然紧缩的瞳孔，忽然轻笑出声：原来这些人，比云帆海更迫不及待。
夜澜的重水冰锥突然转向，
“当”
地钉在唐泽脚边三寸处：
“说个价吧，魅族。”
她尾鳍上的荧光贝明灭不定，映得眼底杀意翻涌。
唐泽低头看着冰锥折射的虹光，忽然想起魔界地牢里，那些被标上价码的低阶魅魔。
他们的眼睛，也曾像这样映着买家的贪婪。
“价码？”
他歪头，指尖抚过胸前若隐若现的魅纹，
“我的命，可值钱了。”
说着忽然展翼，紫黑色的魅翼在云辇内掀起风暴，将碎玻璃碴卷成锋利的刃。
器燃的金铃被震得粉碎，夜澜的冰锥寸寸崩裂，无为的拂尘剑竟被风压折成两段。
“但我从不卖。”
唐泽站在风暴中心，异瞳里翻涌着紫黑色流光，
“要么杀了我，要么——”
他看向被风压逼得后退的各族代表，嘴角扬起恶劣的笑，
“等着被我撕碎。”
云辇外忽然传来雷鸣般的钟声。
唐泽收翼落地，碎玻璃碴子纷纷扬扬落在肩头，像极了他发间的星砂。
趁着众人自大，没反应过来，他手指翻飞，无数符咒飞出，迅速没入他之前以血为引布置的阵穴上。
瞬间，紫黑色魔纹如蛛网般爬满云辇西壁。
“尔敢！”
无为仙尊的惊呼声被魔纹吞噬。
唐泽看着器燃眼底闪过的惧意，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尊、女皇，此刻终于知道怕了。
他舔掉唇角血迹，任由魅香混着魔气漫开，在每个人的识海里种下一根刺。
“记住了。”
他的声音穿过魔纹，像淬了毒的细针，
“我叫唐泽，不是货物。”
云辇外，暮色正浓。
唐泽展开魅翼，看着远处“太虚幻境”的流光渐次熄灭。
右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不再疼了。
他低头看着掌纹。
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不是展品，不是货物，而是执刀人。
夜风吹起他的长发，唐泽朝着魔界方向飞去，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比夜色更浓的桀骜与决然。
毕竟，魅魔的游戏，从来由不得别人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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