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景行听到甄衍的话，突然一愣，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甄衍问出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他也愣在了原地。
太子听到这句话，更是心头一惊，身子微微蜷缩，双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甄景回过神来。
这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进行了太多的思考，产生了太多激烈的情绪，这些情绪和思绪涌入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的大脑处于一片乱麻之中。
此刻甄景行强压着心中的情绪和杂念，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父亲，既然你要思考一下，不如扶我过去吧。”
还没待甄景行反应过来，甄衍便一手撑着他的肩膀，一手将长剑如同登山杖一般杵着向一边走去。
甄衍并没有隐藏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和满是伤痕的身体。
太子众人，见甄衍如此模样，心中却丝毫没有任何异动，心湖中刚刚泛起丝丝侥幸的涟漪，便被甄衍那恐怖的模样和他身后拖曳出的那一串血痕所震慑。
甄衍走到一旁还摆着珍馐美味的长桌，扶着父亲和长桌的边缘，便随手拿起一只烤猪蹄，己经放到嘴边，正欲啃一口。
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牙齿，一阵苦笑，这一笑却又扯到内脏的伤口，让他不由得啊了一声。
而众人眼中则是，一只恶鬼，满是鲜血的双手抓起一只猪蹄，把金黄流油的烤猪蹄抹上了可怖的血污，张开只有几颗牙齿的血盆大口，像是要将猪蹄一口吞下。
突然浑身抽动，彷佛遭了魔一般，继而发出啊啊的声音。
让众人，心中一寒，似乎连月辉都变得血红起来。
甄衍眼见自己没办法吃东西恢复体力，疲倦的身体似乎又在给他发出信号，如潮水般的疲惫一阵一阵向他袭来。
不过甄衍心神似乎己经习惯了这种冲击，宛如坚固的河底一般，丝毫没有让疲惫影响到他的精神。
“身心脱离!”
甄衍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这是从王师傅那里听到一个词，是武学的一个境界，但此境界并非长生九境的境界，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境界。
不过王师傅语焉不详，似乎对此不是很了解，只是听闻高阶修行者皆重视心灵境界的提升。
甄衍对现在“身心分离”的状况非常感兴趣，此刻他能够轻易的看到身体的状况。
但精神如同和身体分离，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自己，自己能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和痛苦，但身体的痛苦和疲惫似乎又与自己无关。
当平时用手拿酒时，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此刻甄衍拿酒，他却异常清晰的感受到了，下意识拿酒这个动作之前，自己的心发出了一个拿酒的指令。
此刻甄衍有一种感觉，
他可以发出指令，
让心脏停止跳动！
自己仿佛打开身体的全部权限，如果把身体当做一个游戏，以前他只是一个玩家，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GM。
即便身体有着自我保护意识不让心脏停止跳动，但如果自己一旦下达指令要求心脏停止，那么心脏就会乖乖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就如同现在一般，身体在给自己发出各种信号，要求自己昏睡过去、或者要求自己不要动、或者要求自己不要动脑。
但都被自己发出的“保持清醒，宁死不倒”指令所覆盖。
不过这也并不是无限制的，甄衍似乎能感到，生命力在急速流逝。
随即甄衍尝试性的再发出了另一个指令：“保持清醒，宁死不倒，全力恢复身体。”
当这个指令一发出，甄衍心神感到一阵恐慌，体内破损开始逐渐的修补，虽然很慢，但是比起刚刚的等死似乎要好一些。
但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让甄衍感觉，这是在消耗自己的潜力和生命力，而且不是一般的消耗，他有一种感觉，每一秒所消耗的生命力都可按照海量计算。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
“不困过往、不着未来”，先把眼前这一关渡过再说吧，正当甄衍准备继续下令时，父亲的声音响起，让甄衍从这特殊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衍儿，我们杀了太子吧！”甄景行似乎对甄衍非常自信，决绝的说出了这句话。
“？？？”
甄衍看着一脸坚定的甄景行，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坑爹甄衍是听过，没干过。
坑儿子，甄景行你是干过没听过呀。
你看你儿子我现在这样子，尚能饭否？
你看你儿子我现在这样子，是谁造成的？
你看你儿子我现在的样子，像是能杀太子的吗！！！
甄衍胸口一闷，喷出一口淤血。
这绝不是因为刚刚指令让身体有所恢复，身体有所好转，这绝对是自己老爹甄景行干的。
甄衍心中一阵惆怅，虽然父亲对自己有传道之恩，自己是父亲《摘花108式》的唯一传人，但需要自己使用这种方法来报答吗？
大道传承真就如此艰难？
想到这，甄衍这心志如铁的男儿，眼眶都似乎有些雾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姬渊在一旁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他非常满意今天这出大戏，甄衍那一刀，超乎了他的预料；
甄衍这个人，也超乎了他的预料；
而甄景行的回答，更是让姬渊开怀不己。
以他的境界当然可以看出甄衍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可能再支持一场战斗，但似乎在场的人都持相反的立场，他们不是不知道甄衍己经重伤。
但他们己经完全生不起和他斗的意志，重伤的巨龙依旧在睥睨人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姬渊笑得异常开心，心中却开始盘算要给甄衍的打赏。
虽然自己的承诺没有任何人听到，但是他自己的心知道，便比所谓的“人神共鉴”更重要。
吾心即天，心知天地闻。
另一旁，还未带甄衍回答，太子便抢先开口道：
“衍儿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可是你姨父，想想齐天、想想齐芸，你杀了我他们会伤心的。而且我贵为太子，杀了唐国便会大乱，父王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放过我，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太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婉侧妃见太子如此，也在太子的身边跪下，泪水涟涟。
“哥哥，求你饶了太子殿下吧。他知道错了，求你念着我们兄妹之情。哥哥，你就看在我的份上，放过他吧。” 侧妃紧紧拉着太子的衣角，眼神中满是哀求。
甄衍面无表情地看着的两人，手中的剑依然紧紧握着。
太子见状，更加急切地求饶：“衍儿，别杀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重重有赏。我可以给你金银财宝，封你为官，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求你饶了我吧。”
此刻太子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婉侧妃也不断地哭诉着：“衍儿，太子殿下他是一时糊涂。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点心，你杀了太子，骨肉相残，你祖母也会伤心的。”
殿中婉侧妃的哭声不断。
甄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婉侧妃，心中虽有被亲人背叛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痛和悲凉，世事如此，她做出的选择就一定错了吗？
但小孩才论对错，大人只论结果和后果。
婉侧妃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若甄衍强，便是婉侧妃的取死之道；若甄衍弱，便是其身入地狱之时。
甄衍虽然明白，什么是江湖，但也不喜欢这样的江湖。
也许还是自己不够强，不然逆了这江、掀了这湖，岂不痛哉。
此刻的甄衍，如同金銮殿上皇帝，决定着众人的命运。
眼见造势己经足够，甄衍正欲展现自认为高超的演技，震慑众人全身而退。
眼角突然瞥到甄景行，看着婉侧妃，表情异常痛苦。
但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眼神变得坚定和锐利！
正欲开口！
这一幕，把甄衍吓得三魂去了两魂。
哎呦，我这个不孝老爹呀！！！
生怕甄景行抢先开口，又给他捅个娄子。
“嘭”右手往桌上一拍，打断了甄景行即将发出的屁话。
顺势将桌上剩下的美酒往手中一捞，高举酒壶，就把酒往嘴中一倒。
“热辣滚烫、钻心刺骨。”
然后瞬间站起身来。
众人见状，以为甄衍即将动手，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甄景行也握住了手中的匕首。
但在众人眼中，甄衍并没有上前，只是眼神异常的深沉的深深地的看了一眼婉侧妃。
拿着长剑转身而去。
“今日一别，故人长绝。”
甄景行看着甄衍的动作，听到甄衍的话。
愣了愣，也深深地看了一眼妹妹，便朝甄衍小跑追去。
追到甄衍身旁，正欲说什么。
甄衍一只手搭到了父亲的肩膀上，眼中饱含热泪，那是别人难以理解热泪！
“父亲，我现在心很痛，我知道你的心也很痛，所以你现在别说话了，让我静静地靠着你走一会吧。”
“衍儿、可是......”
“父亲，求您了，您别说话了”甄衍的眼中泪水流下。
甄衍见到这一幕，也不想儿子伤心过度，造成更重的伤势，便没有再说出他更奇妙的想法。
太子众人，见甄衍搀着甄景行在月光下蹒跚的走出去，心中只有说不出的放松。
周围那把太子府和外界隔绝的奇怪能量场似乎也对甄家父子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任由他们踏出了太子府，而太子府内众人却没有一人能够出去，甚至于连大门都找不到。
踏出太子府，回头望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上来。
极端的疲惫一瞬间涌上身体灵魂，甄衍一下倒在了甄景行身上。
“老爹，我们回家。”便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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