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病房，医生指挥着顾征和顾父："托住腰和右腿，注意保持身体平衡。"三人合力将顾强转移到病床上时，就在转移的瞬间，被单滑落一角，露出缠满绷带的左腿......至膝盖上方一节都没有了......白色的纱布上还浸有的液。几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面对这情况。
医生的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们要好好照顾病人，护理的时候绝对不要碰到他的左腿残端，现在伤口还非常脆弱，感染风险很高。"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林栀身上。
“好的，我们一定小心。医生，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特别注意的吗？"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医生想了想说道："病人还这么年轻就......"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少了条腿，情绪肯定会很激动。你们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多开导他，但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绝对不能再让残肢受到二次伤害！"
几人用力的点了点头。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道："饮食上也要注意营养搭配。现在病人需要大量蛋白质促进伤口愈合，每天至少要保证两个鸡蛋，有条件的话多喝鲫鱼汤、骨头汤。"
他抬头看了眼病房角落的暖水瓶，继续嘱咐："红糖水要常备，补血很要紧。但切记不能吃发物——鲤鱼、羊肉这些都要忌口。蔬菜要煮得烂熟，水果暂时只吃苹果和梨，得用开水烫过。"
林栀认真记着，突然想到什么："听说黑鱼对伤口好？"
"那是老说法了。"医生摇摇头，"黑鱼性凉，现在吃反而不好。等伤口结痂了，可以适当吃点猪肝补血。"他合上病历本，又补充道："要是病人没胃口，可以泡点麦乳精，但千万别给吃辛辣刺激的。"
林栀慎重的点头，表示都清楚了。
医生交代完就出去了，同行的护士检查了一遍输液管的滴速，手指轻轻弹了弹透明的管壁后也跟着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又是死一样的沉寂。
几人昨晚来医院来得匆忙，连基本的洗漱用品都没带，顾母匆匆赶来也只带了些顾强简单的生活用品，毛巾盆子之类的。那毛巾也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林栀在早上供销社开门后，便去给几人都买了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一些简单的早餐，这场漫长的陪护，才刚刚开始......
回到医院时，顾征还呆愣的坐在病床前，只是眼睛更红了。顾母正用那条看不出颜色的旧毛巾给顾强擦脸。毛巾拧出的水落在搪瓷盆里，泛起一圈浑浊的涟漪。林栀把崭新的毛巾浸在热水里，拧干后递给顾征："你也擦把脸吧。"热腾腾的蒸汽熏红了顾征的眼角，也不知是水汽还是别的什么。
顾母在旁边默默的帮顾强擦洗着，没有哭，但脸色很不好，整个人也没有什么力气，要不是林栀眼疾手快扶着坐在凳子上，只怕顾母整个人都得瘫坐在地上。
怎么中午人还好好的，晚上突然说腿没了就没了......
林栀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残酷的事实她不想再由她嘴巴里再说一遍。怎么会到截肢这么严重？但凡没有截肢，她都会想尽办法让顾强再站起来，但现在腿己经没有了......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让顾强的腿再自己长出来......
林栀心里很慌，她知道顾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顾征更接受不了......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大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不然这一大家子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县医院的病房里空荡荡的。这个年头，普通人家生个病都是在家能扛就扛，只要不是要人命的病都不会选择来医院，怕花钱。实在熬不住了才会选择来医院看看，更别说住院了。所以病房虽然是三人间，但也只有顾强一个病人，倒也安静。
顾强虽然做了大手术，但因为身强力壮身体底子好，刚过中午点就缓缓醒过来了。
顾强缓缓睁开眼睛时，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虽然醒了过来，但大手术后的虚弱还是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老大......"顾母的呼唤带着颤抖的哭腔。
顾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娘，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他费力地转动脖颈，目光在病房里搜寻，"老三呢？老三没伤着吧？"
"大哥......"顾征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声音哽咽。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顾强的眉头突然皱起，他挣扎着想要支起上半身——却发现自己的左腿没有支撑点......
"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左腿残端传来。顾强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缓缓低头，目光呆滞地落在被子下那片突兀的平坦处。
顾强的右手颤抖着摸向本该是左腿的位置，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指尖悬在那片空荡荡的左腿上方，像是触碰什么可怕的禁忌。他的心突然落空，渐渐下沉，没入谷底。
整个世界仿佛在眼前扭曲变形。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耳边传来血液奔涌的轰鸣声。
病房里的声音忽远忽近。他看见他娘的嘴在动，看见三弟红着眼眶，可传入耳中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一种可怕的失重感袭来，仿佛整个人正从万丈悬崖坠落。
顾强强忍着左脚传来的一阵阵剧痛！他的右脚猛踢一脚，把被子一整个踢飞。映入眼帘的是膝盖上方十公分处，包着纱布少了一截的左腿......
顾征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按住哥哥剧烈起伏的胸膛。顾父布满老茧的手掌同时钳住了顾强挥舞的右臂，老人声音发颤："强娃！莫乱动！伤口要裂开的！"他粗糙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儿子暴起青筋的手腕，像是要抚平那些凸起的血管。
顾强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顾强的哭声深深的刺痛着顾征的心。都怪他，大哥要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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