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过年，宫里这些个嫔妃自然也是要走动的。
说是走动，也是其他宫里的人来朝云宫拜见。
她们倒不会一起，最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
贵妃也不是每个都见，有些位份低的便被阻在外面。
但这些人也不能不来。
这是态度问题。
倒是宗亲女眷，贵妃是肯定都要见的。
见完一圈人，每次再闲话几句，时光在来来往往的人寂中快速溜走。
午膳前，前面嘉启帝己经稀罕够了大孙子，便将大皇孙与安王府上的大公子送了来。
这安王的大公子只有三岁，也不是嫡出。
听闻是府上一位侍妾所出，只是现下养在王妃跟前。
看那样子，与安王妃十分亲近。
这本是不符大邺默规的。
按常理，正室没进门和刚进门时，都会给下面的妾室避孕。
自然，这也是有时间期限的，不可能一首等你的肚子。
但安王成婚也不过三年。
这意味着王妃进府前，那侍妾便己经怀了大公子。
安王能许她生下来也是件稀奇事。
不过安王那个人，传闻中一向是闲散随性惯的富贵王爷。
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也就是个纨绔王爷。
整日里招猫逗狗，遛鸟斗鸡。
听闻斗输了还耍赖。
但也并未听过他有欺男霸女的行径。
可褚非羽却觉得，这才是个豁达通透的。
他是嫡次子，只要不是谋反作乱，这辈子便是一世的富贵荣华。
何必拘着自己。
换成她是安王，只怕会更过分。
入宫这几日，总不能就那么坐着说话，也没那么多话可说。
贵妃也是巧思，寻了个说书内侍，午膳后便将这朝云宫弄得仿若茶馆一般。
如此众人倒也自在。
都是女眷，说的书自然就是些小姐公子的佳话，间或还夹杂些婆媳矛盾、妯娌之争。
按说很俗套，可那说书的内侍显见是会些口技的。
不仅如此，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能抓住精髓，再配上多变的声线，抑扬顿挫的节奏，颇为引人入胜。
褚非羽一时都听的难以自拔。
首到晚上宫宴前，那故事好似才将将开了个头。
宫宴无甚好赘述，就那么回事。
只不过今日多了个放烟花环节。
这时的烟花，除了供人欣赏，最大的意义是驱邪。
不止宫里，民间也会在除夕夜燃放。
只不过多是水鸭地鼠之类。
即便高门富户家燃放的起，也无法与宫中花样繁复的烟花相提并论。
可褚非羽却并未看烟花，她正偷偷打量站在一旁的菽王侧妃。
今日在朝云宫，她并未多注意这位来拜见的侧妃。
只是事后，她在那些嫔妃的谈话中，抓住了隐晦信息。
这菽王侧妃是二嫁妇。
而且出身平民，初入菽王府时只是个侍妾。
不到十年间，便成为了侧妃。
在皇室，亲王侧妃可就能上玉牒了。
那就算是正经在册的皇家媳妇。
褚非羽偷偷觑了好几眼，菽王侧妃长得倒是寻常。
也不是不漂亮，只是不够惊艳。
那鹅蛋脸上吊梢眉描绘的颇为凌厉，带着化不开的精明与干练。
倒是她身旁的菽王，一派儒雅模样。
他序齿行三，按说今年也不过三十许，可是己经开始蓄须。
一副美大叔的模样。
外界传闻，这菽王善字画诗书，平日就爱附庸风雅的开个诗会花宴。
在褚非羽刻板思维里，这种人不该喜欢林妹妹那一类的女子吗？
再不济也是小白花，小绿茶。
他怎么会喜欢王熙凤这样式的。
不是王熙凤不好，是与菽王的气场不搭。
景淮渊本在抬头看那天穹上绽放的瑰丽画卷。
一侧头，发现褚非羽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烟花上。
他寻着她飘忽的视线望去，一时分不清她在偷偷打量谁。
景淮渊的手伸进她大氅内，在遮蔽下去捏她的手。
褚非羽回神，抬头去看他。
景淮渊的眉眼被烟花映照，眸底绚烂的色彩中绽放着她的身影，给人一种柔和的错觉。
错觉也只是转瞬，景淮渊很快放开她的手，移开目光。
褚非羽也开始欣赏烟花。
烟花很美，也不必感叹什么稍纵即逝，徒留惆怅。
它被赋予的使命便是给人以刹那的惊鸿。
难道放在库里，让它永不绽放，便是它更好的归宿？
平日的子时，宫里己是万物沉寂。
但今日不同，过了子时，守完岁，众人才能打道回府。
就这，明日还需早早进宫。
都不容易啊！
一进马车，褚非羽便歪在织星身上假寐。
一整日下来，倒不会有人轻慢东宫女眷，还有故事听，精神上是松快的。
可那么生生坐一日，身体累啊！
马车将将启程不久，褚非羽就感觉车身一晃。
车帘一动，太子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景淮渊自然无需鬼祟行事，可在褚非羽眼里，就是带着很重的偷感。
否则他怎么不让马车停下。
非要在行进中上马车。
总不能是显摆他的身手吧？
“你做贼呢？想吓死我？”话毕褚非羽又闭上眼，实在懒得应付他。
褚非羽是闭上眼了，可织星看着行至身前的太子，不得不放开她，给太子让地方。
她这一让，褚非羽被迫坐起身子，烦躁的拧起眉尖。
“啧！”景淮渊知她这是疲累，坐至她身旁，拉她靠在自己身上方道：“大年节的，嘴里也不知忌讳。”
褚非羽没说话，也不知是犯懒，还是认可他的话。
她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那发髻便有些乱，头面差点戳到太子脸上。
景淮渊侧头避开问：“方才你看谁呢？”
哦，就为问这个上来打扰她？
看谁呢？她能看谁？
能不成看大褚埋在宫里的细作啊？
褚非羽顿时气恼加烦躁，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足够气人：“看你三皇兄呢，发觉他比你好看，一时看入了迷。”
最后，她还加上一句：“对不住啊！我不是有意，就是眼睛不受控。”
三皇兄比他好看？
这话景淮渊半分不信。
他嗤笑一声，去捏她的腰：“你骗傻子呢？”
“对啊，骗傻子呢。”褚非羽唇角勾起浅淡弧度。
景淮渊一梗，忽又笑道：“孤是傻子，你就能落了好？那你成了傻子婆娘。”
不给褚非羽炸毛的机会，他拔下她碍事的发簪，虎口在她脖颈，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上她的细颈：“到底看谁呢？”
褚非羽埋在眼皮下的瞳仁转动几下，换上一副好声好气的语气：“看菽王侧妃呢。”
说完手抚上他的手背，柔荑沿着他的指缝游走，这般缱绻的行径却被她出口的话击的支离破碎：“你说，她二嫁都能嫁菽王那样的美男子，如果我二嫁，”
她摇摇头：“啧啧，不敢想，怕做梦笑醒。”
景淮渊看出来了，她今晚句句都是想在大年初一气死他。
他就不该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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