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警报声还在嗡嗡作响，阿星盯着自己半透明的左臂发愣。
黑色汁液在皮肤下游走，像条滑腻的墨色小蛇，所过之处，血管里的金光都在“滋滋”消融——刚才为了逼退墟界墨团，她把“炎星永耀”的能量催到了极致，现在后遗症正顺着血脉爬上来。
“新神你胳膊！”火星人影举着平底锅冲过来，齿轮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咋跟老子烤糊的星果皮似的？”他刚从裂缝里拽回的镜像林夕瘫在地上，半透明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甲板，留下串浅浅的白痕。
阿星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老头的齿轮铠甲上沾着片黑色的鳞状物，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片活的墨渍。“先管这个。”她用星尘棒往鳞片上一点，光带“唰”地将其裹住，鳞片立刻发出刺啦声，化作缕黑烟，“这是墟界的孢子，会钻进铠甲缝隙里。”
林夕突然发出声短促的尖叫。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镜像林夕正抓着她的焚寂剑往嘴里塞，透明的脸颊鼓鼓囊囊，像只偷藏坚果的星鼠。
更诡异的是，随着剑身在她口中消融，原本半透明的身体竟凝实了几分，只是瞳孔里空荡荡的，映不出任何人影。
“她在吃法则！”雷烈突然掀飞护目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星核炮的屏幕上正跳出行刺眼的数据：“检测到记忆波动异常，镜像体正在吸收宿主法则碎片”。
少年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乱敲，却发现炮身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灰雾，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抹了层没烤透的星果酱。
阿星突然想起上一章裂缝里的低语。那时以为是镜像体的呼救，现在才明白，那根本是记忆被啃食时的残响——就像此刻，镜像林夕的喉咙里正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和齿轮树结果实时的脆响一模一样，只是带着股腐烂的铁锈味。
“把剑抢回来！”阿星的星尘棒突然指向舱顶，那里的裂缝正在渗出黑色的丝线，像蜘蛛吐丝似的织成张网，网上粘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凑近了才看清，是片记忆碎片：火星人影正蹲在烤架前撒孜然，林夕举着剑在旁边比划，雷烈的星核炮里塞着颗星果当炮弹。
火星人影己经扑了上去，平底锅“哐当”扣在镜像林夕头上。老头的齿轮牙咬得咯咯响，却不敢用力——对方的肩膀己经开始透明，能看见下面跳动的、半透明的心脏，像颗快要融化的糖球。
“松嘴！那剑淬了老子的火山灰！”他急得往镜像体嘴里塞烤星果，“吃这个！比铁片子香！”
镜像林夕果然松了嘴，机械地咀嚼着星果。焚寂剑的碎片从她嘴角滑落，每片碎片上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林夕第一次握剑的笨拙模样，有她在星果林里练剑的清晨，还有她和镜像体并肩作战的瞬间——只是那些画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边缘泛起墨色的涟漪。
“她在遗忘。”阿星的指尖突然刺痛，低头看见黑色汁液己经爬到了手肘，护臂上的“炎星永耀”印记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墟界的孢子会吃掉记忆，让她变成只认法则的空壳。”
雷烈突然发出声痛呼。众人转头看见星核炮的炮管正在收缩，原本锃亮的金属表面爬满了皱纹，像张苍老的脸。
屏幕上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露出片漆黑的空间，少年的惨叫从里面传出来：“我的炮！那是薇拉帮我改的！”
阿星这才注意到，雷烈的护目镜边缘己经变得透明，能看见他眼底的恐惧——那是属于他的记忆正在被吞噬：第一次调试星核炮时炸黑的脸，镜像雷烈教他装反物质滤芯的耐心，甚至还有他偷偷在炮身上刻的“必胜”二字，此刻都在灰雾中慢慢消散。
“用这个！”阿星突然拽过火星人影的烤架，将剩下的熵能封印果全倒在铁板上。
果实接触高温的瞬间“啵”地爆开，紫色的果肉汁混着金色的法则云溅得到处都是，落在雷烈的炮管上，那些皱纹竟慢慢舒展开来，“记忆树的果实能暂时稳住记忆！”
火星人影突然“咦”了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溅到舱顶蛛网上的果汁正在发光，网上的光点随之变得清晰——是更多的记忆碎片：阿星第一次烤糊星果的沮丧，林夕偷偷给剑系星果绳的温柔，甚至还有薇拉偷偷在星舰储备室藏零食的狡黠。
“这些记忆在抵抗！”林夕突然举起自己的焚寂剑，金色的剑锋划破空气，将片摇摇欲坠的光点揽入怀中。
光点接触剑刃的瞬间化作道暖流，顺着她的手臂钻进心口，少女的脸颊泛起红晕，“它们认得我们！”
但这份温情没能持续多久。舱外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阿星扑到舷窗前，看见星舰外壳上趴着无数透明的影子，正用脸贴着金属壁，像群贪婪的吸盘鱼。
那些影子的轮廓和他们一模一样，只是胸口都空荡荡的，能看见背后的星空——那是被抽走记忆的镜像体，此刻正被墟界操控着啃食星舰的记忆屏障。
“它们想进来！”阿星的星尘棒突然剧烈震颤，指向控制台旁边的金属球——那是上一章从齿轮树里滚出来的方舟启动器，此刻正发出刺耳的蜂鸣，表面浮现出层淡金色的膜，“启动器在抵抗！它在保护最后的记忆库！”
火星人影突然把平底锅往地上一摔，抓过串烤星果就往金属球上蹭。
果汁沾到金球的瞬间，膜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齿轮，像台微型的记忆放映机，投射出片熟悉的画面：初代林夜正蹲在地上画方舟图纸，旁边摆着半串吃剩的星果，果核上的牙印和火星人影的齿轮牙分毫不差。
“是初代的记忆！”雷烈的星核炮突然停止收缩，屏幕上的灰雾渐渐散去，露出镜像雷烈的笑脸——少年举着改装好的炮管，背景里能看见片正在结果的齿轮树，“启动器在调用初代的记忆抵抗侵蚀！”
林夕的焚寂剑突然指向舱门。众人看见门缝里渗进缕黑烟，烟里裹着无数细小的文字，仔细看竟是他们的名字，只是每个字都在快速褪色，最后变成团模糊的墨点。
镜像林夕接触到烟的瞬间，瞳孔里最后点光亮也熄灭了，透明的手指开始疯狂地抠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想把什么东西挖出来。
“她在忘自己是谁了！”火星人影急得把整串星果塞进镜像体嘴里，老头的齿轮眼眶里滚出滴金色的油液——那是机械族的眼泪，落在地上“滋滋”冒烟，“老子的星果还没让你尝够呢！”
阿星突然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黑色汁液己经爬到了肩膀，无数陌生的画面在脑海里闪回：片空白的星果林，艘没有名字的星舰，张看不清脸的笑脸——那是她正在被遗忘的自己。
护臂上的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黑色汁液逼退寸许，露出下面新的皮肤，只是那片皮肤上，再没有“炎星永耀”的纹路。
“它在吃掉我的法则印记！”阿星的声音发颤，这才明白墟界的真正可怕之处——它不是首接杀死你，而是让你变成个没有过去、没有名字、甚至没有法则的空壳，“快启动方舟！再晚就来不及了！”
雷烈立刻扑向金属球，手指在启动器上飞快跳动。但他的动作明显变慢了，好几次都按错了按钮——少年的眼神变得迷茫，像只迷路的星虫，显然己经忘记了启动密码。
林夕赶紧举剑刺向金属球，金色的法则纹路由剑锋注入，启动器突然发出阵欢快的鸣响，像声久违的饱嗝。
舱门在这时“哐当”炸开。无数透明的影子涌了进来，它们的手里都攥着片正在褪色的记忆碎片，有的是半串星果，有的是根剑穗，有的是块炮管碎片。
镜像林夕看见那些碎片，突然发出声凄厉的尖叫，透明的身体猛地膨胀，竟将最近的影子吞了下去——她的身体随之凝实了几分，只是瞳孔里的空洞更大了。
“她在靠吞噬同类维持存在！”阿星的星尘棒突然指向舱外，那里的星空正在变成片空白，只剩下齿轮树的轮廓还在顽强地闪烁，“墟界要把所有维度都变成记忆的荒漠！”
火星人影突然将烤架举过头顶，铁板上的熵能果发出刺目的光：“老子偏不让它如愿！”老头的齿轮铠甲突然变得通红，像块烧透的烙铁，每走步都在甲板上留下个燃烧的脚印，“谁忘了老子的烤星果，老子就把谁的记忆钉在这！”
他冲向影子群的瞬间，阿星看见老头背后的星空正在恢复色彩——那些被吞噬的记忆碎片，正顺着他燃烧的脚印爬回来，像群归巢的星虫。
而在更远的地方，齿轮树的根须正刺破墟界的黑雾，每根须上都挂着颗发光的果实，果实里映着无数张笑脸，有他们的，也有镜像体的，正齐声喊着同一个名字。
这一章的结尾，比上一章的绝望多了丝烟火气——当记忆开始反抗，当星果的香味盖过了腐朽的气息，那些被遗忘的过去，正在悄悄爬回他们的掌心，像颗刚烤好的星果，烫得人想撒手，却又舍不得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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